最近的一次旅行中,我接连住了3家东横INN的四间客房(其中一家住宿期间因为没有连续的客房,因此期间更换了一次房型)。住宿过程中给我一种奇妙的感觉:我是随身携带着宾馆客房在旅行。
我想,这要归因于东横INN酒店近乎相同的房间布置。拿我住的单人房来说,任何一家东横INN酒店的单人房,大致只有两种房型:进门左转是床的类型,以及进门右转是床的类型。而除了左、右的差异外,我所住过的东横INN的所有客房每一间的差异不超过10%。也就是说,客房九成以上,乃至95%的内容都是完全一样的。
这有什么有趣之处呢?这给了我一种幻觉和一种认识。譬如早晨从一个小城镇退房,乘坐了几个小时、一两百公里的新干线后,晚上来到下一个旅行的目的地,入住东横INN,却发现房间和早上退房时的竟然一模一样!我依然记得我在相似的这间房间里做过些什么,例如同样是这个位置的窗户,上周是跪在床上从这扇窗户拍摄过山阴地区日本海赤红的日落;一年前也是在这扇窗前眺望过名古屋站周边的街区夜景;同一个位置的房门,昨天打开门是去参加京都夏天五山送火的节庆;半年前打开门确是走向吹着寒风的福冈的街头……
仿佛门没有变、窗没有变、桌子和床、浴室和灯,都没有变过。所变的是窗外的景致,是房间以外的城市空间。宾馆客房仿佛成了一个带有魔法的异空间,我身在其中,它始终是记忆中的「那一间」东横INN客房。这有点像什么呢?就好像日本漫画《哆啦A梦》中的随意门。房间永远是野比大雄那间不起眼的房间,但每一次打开随意门,却走向的是不同的世界。
这是东横INN带给我的一种幻觉,或者说是幻想。这也让我认识到,人的记忆未必是很理性的,而是随着身边事物(房间、家具等)的样式和摆放位置而积累并被唤起的。哪怕我在理性上知道晚上入住的房间和早上退出的房间根本不是同一套物件、同一间客房,甚至相距百里之外,但只要它们看起来一样(比如都是进门左转是床的房型),我的大脑就会把相关的旅行记忆填写到一起。如果我的每一次旅行都入住东横INN的话,那么或许每一次的旅行记忆——至少是每一个城市宾馆住房眺望的记忆都会叠加在同样的窗框里,那它就成了一个留存住记忆的方框。
在国际搜索引擎上搜索了一下相关日文文章,也有一些文章提到,一些东横INN的常客因为同样房间结构,在清晨醒来时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咦,今天我是在哪里的东横INN醒来的?
除了这种从未体验过的异地回忆叠加效应外,相同布置的客房也有实际的好处。那就是熟悉宾馆的客房后,我就知道需要准备些什么、以及如何安排旅行物品摆放位置了。
具体来说,我的旅行通常需要携带不少电子设备,一天旅行下来晚上同样会有5、6件电器需要充电(移动电源、笔记本电脑、GPS的干电池、相机、iPhone等),日本的宾馆都不大,可以摆放的桌子面积当然也不算大。要在有限的桌面上给这些设备同时充电,还要考虑到桌面插座的数量。最后在充完电之后还要记得放回包里去——以上这些问题,虽然都是小事,但对于一天疲劳的旅行过后回到宾馆,如果是入住一家新宾馆,对客房结构不熟悉,还要慢慢熟悉和掌握并且记忆,很可能就会成为遗忘的原因。例如说,来到一间新的宾馆,桌上插座不够,临时把干电池充电器放在床边地面附近的插座充电,倒头一睡第二天醒来可能就忘了。
相同客房结构带来的好处就是我熟悉了客房结构,甚至知道插座的数量,可以提前准备好电源转换器乃至相适应长度的线缆,每天旅行出发前所需要检查的位置也就是那么固定几个,了然于心,不易遗忘。举例来说,我知道东横INN的大部分客房在床头位置是没有电源插座和USB的,所以我事先买了一条2米长的牛仔布皮Lightning线,然后晚上可以把手机放在枕边的台灯玻璃小桌板上,充电放置。之所以是2米,因为这个距离差不多是从东横INN宾馆房间桌子到床的拖线距离,又因为充电线是拖在地板上的,因此我选用了耐脏的牛仔布外壳线。你看,只要连续入住同样结构的宾馆客房,我可以比较准确地掌握带哪些设备最适合我的旅行习惯。
《新世纪福音战士》第二话的副标题是《陌生的天花板》(見知らぬ、天井),我想我倒是对东横INN的天花板慢慢熟悉起来了(笑)。
又:根据东横INN官网,2018年1月之后装修的宾馆会在床头安装电源插座和USB插座,详见:https://www.toyoko-inn.com/news/notice/152
就这些想法与一位朋友讨论,她提到每次入住宾馆的新鲜感也是一种有趣的体验。这点我也承认,入住新的宾馆确实有新的乐趣,我也会在每一次旅行的末尾安排自己入住一些有当地特色的宾馆,例如和式旅馆,或是能看到当地城市、自然风貌的景致型宾馆。但同样这样的宾馆每晚价格都比较贵,我不会连住很多天。而且对于长时间旅游的我来说,有洗衣机烘干机、有适合出发时间的早餐和熟悉的睡眠环境是更为重要的因素。对于熟悉了东横INN的我来说,每一次入住不用考虑宾馆插座的位置、不用考虑洗衣机是否24小时可用、不用考虑宾馆的清扫规则,每晚上可以专注于拷贝整理当日的照片、充电以及确定次日的行程安排,是十分便利而安心的——没错,东横INN正是用这种全球所有客房一致的服务,给「常旅客」带来一种坚实的安心感。成为住客「第二个家」也是东横INN的目标。
当然,上面我说客房90%是相同的,那么找出各地东横INN客房之间的不同,便也成了一种探索的乐趣。在不同之处的同样设施里找细节不同——其实我很喜欢在星巴克这样做,找出属于当地城市的特殊装饰。比如这次我在岛根县出云大社前的星巴克发现了勾玉型的桌子,在鸟取县星巴克发现了沙发边缘的兔耳(因幡白兔神话)以及金泽站边上星巴克灯罩内侧的金箔。东横INN虽然不会根据城市各地特色改变装饰风格,但在细节之处会略有不同。比如京都五条大宫东横INN桌子上有24小时供电的插座,早餐还提供一种甜甜的豆子;金泽站旁东横INN门口摆着金泽地区旅游指引卡片,早餐的大米也是采购自石川县内……与其比较几个完全不同的宾馆,去比较相同结构宾馆客房和服务的细节不同之处,也不失为一种常客的乐趣。在网上也能看到一些出差德国、法国、韩国的日本游客,比较当地东横INN和日本东横INN服务差异的记录——对了,东横INN什么时候能开到中国上海来啊?(经查,以前在中国沈阳开过店,现已关闭。)
总之,东横INN基本一致的客房布置——特别是那扇窗户,给了我一种神奇的体验。仿佛就像是日本的电车,人不变、座位不变,流动的是车窗外的景色。同样,从长期旅行的角度来看,不变的是作为旅行者的我、东横INN的客房,不断变化的是那扇相似窗户外,日本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景致。我的旅行中也仿佛是携带着那个窗框,来到了一座又一座新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