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的黎明》

 

(上)(中)

~邂逅~

哗哗哗,哗哗哗——
宇文乾巽任自来水流过自己的双手,这样能缓解一下刚才条件反射式的虚假痛苦。

哗哗哗,哗哗哗——
把双袖都卷得高高,让水从臂弯流淌至指端,在冷水刺激下皮肤也感受到了现实。

哗哗哗,哗哗哗——

咦?
宇文乾巽意识到了什么,一边拧上水龙头,一边擦干手臂上的水。
从他身旁的厕所厢间里传来了不可思议的声音,那是一种仿佛老猫御敌时卡在喉咙里的低鸣,又伴有急促的呼吸。
怎么回事?
宇文乾巽看了一下,厢间的门锁拨在了“无人”档,但里面确确实实传来了低沉的间歇性的声音。
厕所闹鬼?
虽然宇文乾巽无法证明世界上没有鬼,但他更愿意从没有鬼的世界来考虑问题。
拉开门,或许看到的景象比鬼更让人吃惊。
一个女孩,蜷缩在抽水马桶盖板上,一手挡在面前,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不住地,轻轻地咳嗽并吞咽着什么。
她脚下横撒着一包洗衣粉。
“喂,你不会是把?!”
看着白色颗粒从女孩指间掉落,宇文乾巽立即明白了什么,医学生的誓言就犹如阿斯克勒庇俄斯神时常在头顶上盘旋一般,来不得半点犹豫,他果断地拉开少女的手,把她带到洗手台旁……

无论何适何遇,逢男或女,贵人奴婢,余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

经过大约5分钟的抠喉催吐,终于使少女口腔及食道浅处的洗衣粉排除干净,可当她恢复意识之时,又迅速冲到厢间里把自己关起来。
不过这次她没有成功,因为宇文乾巽及时地用手肘插进了即将关上的厢门,稍一用力,他就把门打开,然后整个人就站了进去。
“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要把人整成半死不活的吗?那还不如让我这样去死吧,这是我最后可以选择的了!”
什么都还没问呢,就被眼前这个女孩劈头盖脑地大吼一通。不过从话语中仍能判断出她是保持着基本理智和逻辑的。
宇文乾巽蹲下身,一手抓住她正伸手去取洗衣粉包的手,另一只手则轻轻地靠近她的嘴边。
“嘘——小声一些。”

由于采取了下蹲的姿势,宇文乾巽看见她确实是一个挺年轻挺可爱的女孩子,只是左右耳垂上的三个洞添了几分过于成熟的气息。哦,此外可能还穿过唇环。
“不要把我送去169房间了,反正那也是死,就让我死在这里吧。”虽然语气还是很强硬,但声音却放低了不少。宇文乾巽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情况被控制住了大半,然后就是交涉阶段了。有了之前几个小时对这“网瘾诊疗戒除所”的了解,便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宇文乾巽迅速用上了以前在选修课上学到的一些面部表情技巧,努力使自己的眼神变得真诚:“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我想你在躲避他们的监视,是吧?”

“不要‘他们’、‘他们’的,你也是‘他们’!我已经被我父母骗进来过一次了,你再想用同样的方法把我从这里骗出去是不可能的了。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在仔细推敲了这句话之后,宇文乾巽意识到了一个误会:眼前的少女把他也当作这个所内的工作人员了。
当他表明自己的参观者身份时,女孩还用藐视和仇恨的眼神一掠而过;但当宇文乾巽站起身,出示了自己那张写满德文的奥地利护照时,意料之外的戏剧性转折发生了:女孩克制着声音却无法抑制情绪地大哭起来。她拽着他的衣角,就像拉住了什么救命绳索似的。

她需要一个合适的时间和空间进行宣泄。——这么想着,宇文乾巽顺手拉上了厢间的门锁,背紧贴在门上。

就像所有的心理治疗一样,过程总是可能被糟糕的现实所打断。男厕所门外传来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两人。

对于被伤害过的动物来说,伤害者的任何踪迹都可能被转化成恐怖情绪的条件反射的激发因素,因此,几乎是以跪抱的姿势贴着宇文乾巽的女孩子,其身体颤抖的幅度和逐渐无力的哭声预示着门外肯定是牛所长。

“Sie sind hier?YuWen?”幸运的是,另一个脚步声则是导师。

更幸运的是,牛所长是听不懂德语的。于是隔着厢间的门,宇文乾巽用德语简单地述说了这里发生的状况,导师立即理解了,并马上想办法把牛所长带出了洗手间。“Dies ist Ihre Zeit zu sprechen Chinesisch.”走的时候他还这么说了一句。

尽管不忍心多问,但宇文乾巽还是通过交谈,了解了一下情况。

~另一视角的真相~

原来,这个女孩是前几天刚进入戒除所的。之前因为在网吧结识了不良男子并在她怀孕5个月的时候抛弃了她。为了支付引产手术所需的手续费,她和另一个女孩子去自己父亲离异后组成的新家中行窃,虽然成功,但最终还是被赶到医院的警方逮捕拘留。不久之后被母亲家人骗着哄着送进了这个戒除所,而一个疗程所需花费的几万元则经过了亲戚及社会各方的调节,最终由其父母8/2开的比例支付。
性格叛逆的她几乎和所有被送入此处的青少年一样不服管教,而其下场则必是使用电休克的装置进行惩罚。三番五次地电击之后女孩的身体终于撑不住而垮塌了,但叛逆的精神促使她选择了自杀而不是如其他人那样伪装服从。听其他人说男厕所的窗户空隙很大,可以跳出去。宇文乾巽这才知道她真的是想死,而不是想逃,因为这里是6楼。进来时宇文乾巽确实瞥见窗户底下有个歪倒的木箱子,大概是她试图爬出窗外的垫脚吧。当然她还想到了第二个备用方案,一旦被人发现,就吞食洗衣粉企图自杀,大概刚才宇文乾巽进入洗手间正是她放弃跳窗改用第二方案的原因吧。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所内严苛的限令——也就是压在169房间办公桌玻璃下的那三张纸——其中有一条是上厕所不准关门,而这个女孩前些天就因为这而受到电休克的惩罚,所以条件反射地她并没有把门锁上,宇文乾巽才能在听到奇怪的声音后顺利打开厢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谈话中还了解到,进入这个戒除所的并不都是上网成瘾者,凡是一切出现行为偏差的,不管其原因,不问青红皂白,只要家长或其他家庭成员付了钱,签了免责协议,就能送进来“接受治疗”。而想要逃离和煽动混乱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里采取的措施是与文革时期“面对面批判,背靠背揭发”一样的互相监督、检举制度。换言之,这是一个人踩人、人吃人的组织。当然,牛所长和他的助手被排除在外,因为他们是这里的

对她说些什么好呢?“你要相信生命和生活是美好的”、“活着总比死了要强”,这样的话语放在眼前这个女孩的身上就完全失去了效力。宇文乾巽忽然感到他自己面对、试图帮助克服的,不仅仅是女孩自身的问题,还有她接触的人群,她身后的家庭,她所处的社会及她生活着的时代的病态。更为讽刺的是,宇文乾巽所掌握的精神分析学,眼前最大最棘手的敌人,居然是同出于精神病学这一学科门下的治疗手段——电休克疗法——给她造成的严重心理创伤。这就好比同门师兄弟互相厮杀的惨剧。

考虑良久,宇文乾巽只是扶着她的双肩,说了一句:“我们出去吧。”

~近乎是逃离~

当两人从洗手间出来,穿过常常的过道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时,牛所长的愠怒毫无收敛地挂在了脸上,责问她去了哪里。好在弗洛伊德大学的其他同学插进话来,纷纷关心宇文乾巽的肠胃情况,才让人知道导师已经为他铺设好了情景,接下来就看个人发挥了。

宇文乾巽请导游翻译传话给牛所长,说自己突发性腹痛体力不支昏迷在厕所门口,幸亏遇到了身后的女孩才不至意识完全涣散。

“那她有和你聊起什么吗?”牛所长的戒备之心显然还没有放松,这一句话,问的是宇文乾巽,瞪的却是他身后的女孩子。

宇文乾巽就开始用英语编造了一段谎言,大致意思是女孩告诉他,牛所长在这里关心每一个人,把每一个人当作他的孩子。无论是生活起居还是心理状况,牛所长都会主动地关照。此外,每天适度的运动、文化学习、集体心理教育,使这里的每个人都渐渐摆脱了网瘾及昔日的恶习,走上了适合自己个性发展的人生之路……

其实这段说辞编得并不容易,宇文乾巽一边要揣摩着女孩的心理,又要一边揣测着牛所长的喜好,并把两者结合起来说出最恰当,最合适的用词。如果假话内容偏离一点点,就可能引起对方的怀疑,随之而来的惩罚就自然而然地降临到女孩的身上。宇文乾巽如此强烈地感到撒谎的双重负罪感和压力——他的每一个用词都决定了女孩今晚的命运。

牛所长似懂非懂地听着,再加上导游恰如其分地润色翻译,使他脸上又挂起了迎接和合影时的笑容。

身后又传来了女孩子的啜泣声,但宇文乾巽没有看她一眼,断然走向了归程的道路。

“Liegen, oder?”从后追上的导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和鼓励,”Denken Sie an, die vorletzte Satz des ‘hippokratischen Eid’.Sie haben Recht.”

~尾声~

后来的几个月里,宇文乾巽查到了一些相关报道:他们所参观的那个“网瘾诊治戒除所”之所以备受家长信赖,是因为它还是比较正规的。而同时期,又有多少类似的机构在各地丛生,以治疗网瘾之名,行侮辱、暴力、虐待、乃至性侵犯之名呢?
另一个报道是,一个从戒除所“毕业”的少年,在杀害了自己亲生父母之后,又在一家网吧纵火,酿成了32人死亡,21人受伤的恶性案件,超过了当年的“蓝极速”网吧事件。当然,纵火者本人也命丧火海,甚至可以说他是赴火海而去的。

这次网戒所之行给这些精神科的医学生带来了什么影响呢?至少就宇文乾巽而言,他觉得正如旅行的后几天考察佛教时队中一位东方文化迷的同学所说的那样:这次参观就像佛教中的不净观,只有直面精神科领域中最黑暗最肮脏的现状,才能深刻地审视并感悟到医学生的责任与天职。

医神阿波罗、阿斯克勒庇俄斯,及天地诸神……愿神仅仅使余之生命及医术,得无上之光荣。

………………
附:

Sie sagen ihm: Ich bin nicht.——你告诉他:我不是。

Sie sind hier?——你在这里吗?

Dies ist Ihre Zeit zu sprechen Chinesisch.——该是你讲汉语的时间了。

Liegen, oder? ——骗人的吧?

Denken Sie an, die vorletzte Satz des “hippokratischen Eid”——想一想,《希波克拉底誓词》的倒数第二句。

《希波克拉底誓词》的倒数第二句是:凡余之所见所闻,不论有无业务之牵连,余以为应守秘密者,愿保守秘密。

Sie haben Recht.——你做得对/你说得对。

后记:
居然写了那么长!那干脆写一段后记吧。
其实写这篇文章的感觉并不好,一来是我真的不擅长写作,整篇文章几乎都是照搬了这几天看到的相关新闻报道内容。二来是我不太擅长直面他人的苦难,所以写本文就如读那些新闻报道一样心情沉重。
再重申一次吧: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当真。也算是我的“免责声明”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这几天网上流行的相关新闻报道的确属实的话,那么,请允许我破例对我自己虚构,但有明确所指的人物大骂一句:
牛所长,肏你妈!

医学生的不净观

——宇文乾巽之断章:对亚洲考察之行的回忆(中)

(上)

~真相169·前~

接下来,是展现真相的时刻。牛所长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串钥匙,钥匙扣是用较粗的铁链栓在皮带上的,给人以自行车防盗的感觉。被推开的房间门牌上写着“169”,虽然意义不明,但在之前的介绍会中屡次提到。打开房门,里面有两张床铺,床铺周围的墙面和地面都有一些明显的污渍、划痕与小坑,墙上贴着醒目的大标语:“老实反省、认真悔改;老实做人、认真做事;热爱祖国热爱党,爱父爱母爱所长。”

“Come with me.”牛所长走到房间内靠窗的办公桌旁,宇文乾巽他们围了上去,只见桌子底下压着三张A4纸片,似乎是什么规章条目?“禁止在背后议论牛伯”、“禁止在上课时私自说话”、“禁止将所内治疗细节”……看到这里,忽然一个机械进入了宇文的视野,将禁令条目纸压在下面,同时牛所长对宇文是否真的不懂中文,而向他投来一丝怀疑的目光。不过令宇文乾巽在意的已不再是那所长的目光,而是眼前的这台机械。

~回忆,痛苦的回忆~

是的,他见过。那是一台给他留下痛苦记忆的机械。

这要说到宇文乾巽的学校生活了。弗洛伊德大学中有一个古老而传统,但富有活力充满智慧的社团,该社团从建立之初起,就以精神学所涉及但未深入的各种事物为研究对象。其中有像经济心理学、音乐心理学甚至是植物心理学,当然也有一些灰色地带的事物,如东方神秘主义、LSD、畸形恋爱取向等……尽管如此,但这个社团决不是嬉皮士一类的糟粕,恰恰相反,有资格加入这个社团的都是学校中的佼佼者,及富有思想者。他们是真正的抱以科学和理性去研究心理未知世界的一群年轻人。宇文乾巽有幸成为了社团一员。

然而,毕竟他们都是年轻人,难免又冒险、疯狂和出格的举动。有一次他们不知从哪儿借到了一台做电休克治疗的装置。“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此话一出,宇文乾巽马上就被大家推举为第一个实验对象。也罢,反正社团类似的事也没少做,那就干脆地举起袖子吧。——电休克疗法是在脑部加电实施的,不过因为会产生失忆、记忆混乱、忧郁症等明显的副作用,所以大家事先经过讨论,决定在神经分布较少的肘部进行电击试验,以体验陈旧的电休克疗法给患者造成的痛苦。

副社长很谨慎地将仪器表盘的指针调到最小刻度,然后开启电击——宇文乾巽本以为是咬咬牙就能过了的事,没想到一阵如钢锥插入骨髓的疼痛就从手肘处传来,他本能地踢腿从椅子上向后翻仰倒在地上,一瞬间不可控制地流出了眼泪。起初大家还以为是宇文乾巽太过紧张,或是个体体质过于敏感而造成的,但当试到第三个男生无一不痛得大叫时,社长毅然决定中止实验。当然,前三位实验者的亲身体验报告还是免不了的……

后来他们才了解到,电休克治疗目的就是用适当的电流使脑部停止工作,为了防止随之产生的抽搐及其造成的副作用,在事实电休克前还会给患者使用催眠剂和肌肉松弛麻醉。——无论是电休克本身,还是后两者,这种将人当作生物体甚至当作化学与物理反应的容器的观点,及其衍生治疗方法,在以精神分析学著称的弗洛伊德大学的学术氛围中,是受到强烈否定的。

而此次该社团的三名成员才以地狱般的瞬时体验了解到了先辈们之所以否定的原因。

~真相169·后~
思绪回到169房间,宇文乾巽并没有听清牛所长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在反复强调“电流微小”、“安全”、“目的是形成条件反射而非惩罚”这些话。宇文乾巽仍是难以相信这种可怕的治疗机器居然会出现在一个“网瘾诊疗戒除所”里?因为他清楚地记得电休克疗法即使是在其被提倡的年代,也仅适用于极少极端发作情况下的患者。

牛所长换了把钥匙打开抽屉,取出了一本硬抄本,宇文瞄了一眼其中的内容,每一行都是一个人名加一个编号,有些后面跟着红色的叉号。
牛所长对着身边的助手指了指本子的某处,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该所治疗服的患者被带了进来。显而易见地,他将被施以电休克疗法。显然,导师在之前就对这里的情况有所了解,所以显得并不那么惊讶,又或许导师在教学医疗的数十年经历中,见过比这更残酷的事实?

然而奇特的是,与其说是被带进来,不如说是很自觉地走进来,无人能理解这种勇敢出自何处?

“牛伯,我知道错了。上个礼拜因为晚上没有得到批准而下楼……”

“话不要多,躺上去吧。”所长打断了他的话,指了指右手边的床铺,然后患者就自己拿了一片牙垫咬在嘴里,握紧着双拳请工作人员按住他的四肢。

看着这样的场景,宇文乾巽左手不觉除了许多冷汗,似乎那天痛苦的记忆又浮现在了左臂肘上,他找了个借口离开了169房间。——在他认为自己会听到男孩的惨叫声之前离开。

(下)

医学生的不净观

——宇文乾巽之断章:对亚洲考察之行的回忆(上)

前言:

这是一篇虚构的文章。我不对文中的情节,及其指代的现实事物做真实性的负责。事实上,我也没有调查过这样的机构,只是网上看了一些文字,算是“道听途说”了。
近两天,网络媒体上有关这一主题的报道骤增,似乎是政府,或是什么组织的公关的效果,也似乎是取缔、解散之的一个预兆与宣传铺垫。这引起了我的关注。
而近来我正好在塑造“实习中的精神科医学生宇文乾巽”这么一个人物形象,与上述提到的这一主题也颇有关联,于是就造此文以自娱。我自身不是学精神科的,所以也不对文中提到的精神病学知识负责。
算是在一个虚构的场景下,通过一个虚构的人物,对这一仿佛真实的主题,透露出我一些真实的想法。

文中的德语都是用Google翻译工具翻译的。在最后附上了相应的中文原意。
正文:

………………
~旅途的起因~
记得那是大三时,宇文乾巽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暑期亚洲十日游活动,这次旅行团包括了学术考察和游玩两方面的内容,既要去拜访亚洲各国的精神卫生机构,亲眼了解的当地的实际情况,当然也少不了作为假日旅游的娱乐项目。弗洛伊德大学中对东方文化感兴趣的学生确有不少,但真正有闲钱闲时间的也并不多,最终旅行团定为了3名教师6名学生。宇文乾巽的导师也在其列,他很高兴地鼓励宇文乾巽一同前往,并笑称有了他可以免去聘请导游翻译的成本。当然,最终还是在一名导游兼翻译的陪同下,9个大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加宇文乾巽一个中国人,展开了这次亚洲考察之行。

他们先后走访了泰国精神病院,了解到了当地并不发达的精神卫生治疗体系;去了日本的一家专以森田疗法治疗病人的公共精神卫生机构,一行人感受到了森田疗法中内涵的东方文化,同行的一个奥地利学长提到《挪威的森林》中的阿美寮,导师也热情地推荐大家去看这部由日本人村上春树写的小说;还拜访了香港大学并参加了医学院组织的两校师生座谈会。

中国内地山东省的一家精神卫生机构,给宇文乾巽留下的印象是最深刻的,而且是极坏的印象。在出发前的会议上,导师就和几个学生提到本次旅行的目的:不仅仅是要看亚洲精神卫生医疗的发展,还要看看它的现状和事实。因此,这次旅行中会安排一个“反面教材”,也就是这家了。在出发前宇文乾巽还听到这样的说法,说原本这家医疗机构是不对外的,更何况是对国外,但学校为了使学生深入了解世界各地的「真相」,所以通过世界心理治疗大会(World Congress for Psychotherapy, WCP)及两地的大使馆的联系,给了对方一笔对于他们来说或许较为客观的赞助金,对方戏剧性地欣然同意了弗洛伊德大学的来访参观。面对这样的风传,宇文乾巽也只能心中苦笑中国的制度传统与价值观,唉,没办法,谁让现在是“社会转型阶段”呢?

记得在去内地那家精神卫生机构的前夜,导师还专门去了宇文乾巽的宾馆住房,和他单独聊了会儿,说明天的形成并不是针对他及他的国度的,导师也知道,中国内地也有许多规范的、科学的精神卫生机构,此外,导师还提醒他:或许对于明天的参观而言,不懂汉语的会比懂汉语的了解到更多的东西。宇文乾巽当然不信这句话,但第二天他才真正觉悟到导师是正确的。

~网戒所~

一行人来到这个精神卫生机构,横着、竖着、长的、方的,门口挂了好多块牌子,什么“性格缺陷治疗中心”、“青少年精神卫生公共救治点”、“社会性精神成瘾症干预中心”、“网络性行为偏差治疗集中营”,最大最红的一块牌子,上面书有“网瘾诊疗戒除所”再往上是一行稍小字体的“全国首家”字样。但凭宇文乾巽以前在中国的经验,愣是没看出它隶属于什么机构或部委,甚至连个挂名的医院都没,但门面倒挺气派。关于“网瘾”这个词,导师向学生们解释了一会儿,因为大家都对这个词感到很陌生,似乎连最新版的经典教材里都没有提及过,就算有也只是一页上的拓展附注。

接待他们的是机构负责人,姓牛,以“所长”自称。他与三位教师一一握手,当他看到宇文乾巽这张亚洲人面孔时,不悦的表情立即上浮,尽管很快地又满脸堆起笑容,但这个瞬间还是被在场的师生捕捉了下来。牛所长提高了嗓音,对宇文乾巽说:“你是中国留学生吗?”宇文乾巽立即想到了昨晚上的那句话,然后他微笑着看着导游,表示不解。导游将牛所长的话翻译之后,宇文乾巽回了一句“Sie sagen ihm: Ich bin nicht.”,听到翻译之后,牛所长才眉开眼笑地说了句蹩脚的英语:“Welcome to China!”

~介绍会~

他们先被邀请参加了一个介绍会,在座的除了这十个人外,还有所内的员工、家长,及一些前来治疗的青少年,场后还有三架摄像机在摄录。宇文乾巽的导师被请上台做了个简短的发言,从他的讲话中能听出一些消极的情绪,显然导师并不想与这个所谓的“戒除所”保持什么密切的关系。不过站在讲台一边的牛所长倒是异常兴奋,大概是第一次有外国人站在这个讲台上吧?他满脸红光,脑袋像个摇头电风扇似地使视线在导师和翻译之间移动,似乎每一句话都是金玉良言,都是座右铭。十分钟后导师结束了讲话,全场在牛所长的带领下掌声雷动,其实导师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与之前行程的经过而已,不过对于台下那些家长而言或许意义就远不止这些了。宇文乾巽甚至觉得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牛所长破例让我们了解所内治疗的真实情况,而相对应的,导师的这番讲话(不管是什么内容都行)给该所带来的是“国际性声誉”,即使这是一种假象。牛所长接下来将一股子兴奋劲儿延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内,他发表长篇大论向在座的所有人介绍自己的“网瘾戒除体系”,速度之快用词在建瓯熟练,想必是准备了多日,或是常常需要说这么一套的。导游也只要择其重点向师生翻译。牛所长还时不时地伴以唱歌动情,来自维也纳的同学笑着猜牛所长是不是去过他故乡做过讲学。再接下来就是两个生动的案例,令这十位来华考察的师生大为震惊的是,两名受治疗者居然被要求在所有人面前减少自己以前犯下的错误,夜不归宿、泡网吧、偷窃、抢劫,然后还被要求哭着跪下向牛所长保证、向其父母道歉。这样的场面令外国考察的学生唏嘘不已,要知道,在公众场合暴露自己以前的劣迹这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事。导师示意他们安静,并告诉他们:真相远不止如此。

在介绍会的最后,牛所长邀请这一行十个人上台与他及所内的工作人员合影。而宇文乾巽也无意中听到了所长要求他的下属尽快将照片放到戒除所的网上,并授意将所用动词从“参观”改成“作学术研讨”。

冗长的会议结束后,牛所长用比较专业的语言向来宾师生介绍了他的研究进展,可是,这所谓的“专业”大概也只有所长自己觉得如此,其实他所说的精神学知识,早已是那些被精神病学史学称为“第一次生物精神病学”的研究阶段的陈旧知识,毫无新意和科学可言。宇文乾巽心想还好他没把希波克拉底的四体液学说搬出来讲。

 

 

(中)(下)

本篇是一个基于论坛的弱化规则跑团——《活死人的黎明》团 中用我写的文字。

本文发生在游戏进行的第二个夜晚。

前景提要:

众人在第二天中午经历了一场枪战后,终于找到了一座相对安全的大楼——迎宾馆——作为暂时歇脚整顿装备的场所。

该段剧情发生在晚餐结束,众人开了个短会,安排了近几天的值班列表与注意事项,会议解散后的故事。

——————————————————————————

晚饭过后,迎宾馆内的大家就今后几天的值班及训练问题进行了一个短程的讨论会,确定了一些基本的要求后,大家就解散了。

会上,斜对面坐着的逆火少校一身戎装,还配备了一些显眼的防身用具,再加上下午练习射击时耳边不断的鸣枪声让宇文乾巽觉得现实感稀薄。似乎看到了逆火腰间的配枪就能幻听到“哒!”的巨响。(<—-这里逆火到底有没有穿军装开会,以及有没有携枪开会,还需请逆火自行决定,然后我再根据逆火的要求修改此段描述。—->)

不,这不是幻听,只是条件反射而已。

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钟, 20点17分,排到宇文乾巽值班。(<—-18:35左右开饭,吃饭+开会约一个半小时。具体时间请GM协调确认。—->)和乾巽搭档的也是一个男青年,在大家互相认识时他介绍自己是天津广播电视塔的技术员工,他被安排在控制室值班,从16点到0点;而宇文乾巽则是在迎宾馆周围及屋顶查看情况,时间是从20点到0点的四个小时。

值班,而且是第一个被安排值班的,这是很关键的4个小时。不过宇文乾巽似乎对此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看着会上逆火少校早早地就穿了一身装备迎接0点之后的值班,相比之下,还穿着白大褂的他似乎不是准备去执行危机四伏的守夜任务,而是准备去书房看书。

宇文乾巽忽然想到了他曾在网上读过的奇幻小说中的一段情节:一支执行任务的小队在森林里过夜,轮到一名叫威尔德安的吟游诗人守夜,后来一名叫雷的游荡者半夜醒了就爬起来和他聊天,交流以前守夜的感想。从威尔德安口中描述出的全是幽静浪漫的画面,地平线上城镇的剪影、驶过的旅车、月光下的石子路……而雷的守夜经验无一不充满了危险、杀戮与命悬一线。小说中从此开始,展现了诗人和游荡者在性格与生活上的戏剧性反差,他们则并列成了小说中性格截然相反的主角。返观自身,宇文乾巽觉得他现在对于今晚值班的准备,就有些像小说中的这位诗人一样手无寸铁,甚至这两天的遭遇就像一部灾难性的小说。啊~要是威尔德安面对的不是森林中的守夜,而是像今天这样面对悄无声息的钢筋水泥森林中孤岛一般的迎宾馆中的值班任务,会做怎样的准备呢?又会写出什么诗歌,谱出什么曲子呢?………………

“宇文……医生?”

忽然改变的视野让宇文乾巽的思绪回到了现场,三间梦瑶在他眼前晃动着右手,引起注意。

“啊,我走神了,抱歉。”虽说在开会现场这样相对和平的氛围中做一些白日梦,有助于舒缓神经,不过要是继续开小差的话就会影响值班了。他随即从座位上站起身,伸展了一下手臂和背部,感觉轻松多了——好!接下来四个小时就交给我吧~!

眼角的余光让宇文乾巽注意到身边的女孩子似乎还在看着他,转过身,只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乾巽又坐下,抬头看着女孩问:“有什么事吗?”

“以…不,没什么事。”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会继续追问下去,或者置之不理;然而作为一名精神科的医学生,宇文乾巽准确地捕捉到了这句话背后隐藏的信息。他想了想后说:

“如果你觉得‘宇文’是个很奇怪的复姓,或者说‘乾巽’两个字太拗口,你可以叫我‘小蓄’。”

“小蓄?是……?”

“小蓄是我的名字,准确的说是小名。”

“哎,有什么含义吗?”三间梦瑶睁大了些眼睛。

“没什么含义,只是这样听起来比较亲切吧?我爸妈都这么叫。我知道宇文乾巽是个不太好念的名字。”

三间梦瑶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地,脸上露出了微笑的表情。

“非要说什么含义的话,这个‘乾巽’和‘小蓄’这两个名字,是我出生时去父亲从老家那边请了个德高望重的道士,给我起的名字。很奇怪吧?道士不仅给起了正名,还附送一个小名。好像是和什么阴阳有关的,反正我是不信这一套东西的。你以后就叫我小蓄吧,怎么样?”

“恩,小蓄……”三间梦瑶又看着宇文乾巽,继续说,“你以后叫我梦瑶吧。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

“梦瑶。恩,好名字!”宇文乾巽停顿了一会儿,“虽然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到什么,但我觉得这一定是个不错的名字!啊,差点忘了,现在是我值班时间,以后有机会再聊名字的事吧。我送你回房。”

见梦瑶轻轻点了点头,宇文乾巽站起身和她一起走出会议室。

从会议室到住宿房间的走廊不算远,但一路上的灯都按要求熄灭了,再加上是第一天到这里,所以路似乎比想象中的要长。手电筒的光晕在晃动拖沓着沿走廊前进。

“小蓄……”

此时如果回应太多的话,会把她想说的话都缩回去,所以宇文乾巽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很符合这样幽暗的环境。

“小蓄如果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梦瑶说哦。”

虽然说不上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但反倒被自己的看护对象问起心事,宇文乾巽觉得身边这个娇小的女孩子比原先更有趣更可爱了。想必是之前的几分钟走神让她误以为自己在想什么心事或回忆什么人吧?虽然漆黑一片,但宇文乾巽一侧身似乎就能看到梦瑶脸上认真、关切的神情,所以他也认真地回应: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没什么心事,如果有我一定会找你谈。如果梦瑶有什么想说的话,也可以找我来说哦。”

宇文乾巽送梦瑶到了房门口,并与她互告晚安。

之后,他连忙加快步伐赶到控制室,为自己的迟到而向技术青年抱歉,并确定了值班时相互之间的联络方式。(<—-应该是对讲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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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4小时的情况待GM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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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点交接班的情况请逆火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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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切和平,结尾:)

神说:我造光,又造暗。

:有晚上,有早晨,是第二日。

P.S. 发现宇文乾巽的人物卡有误,2017年宇文乾巽20岁,故应为1997年左右出生的。人物卡中“80后的一代”当改为“90后的一代”。

P.S.2   宇文乾巽回忆起的小说情节实际上是存在的,是我曾经跑过的一个DND团的战报经由GM之笔改编成的小说,本段故事情节请见:《太阳门〇·日光镇六-3》。 文中吟游诗人威尔德安即为“wildgun”的音译。

P.S.3 三间梦瑶说的“以…不,没什么事。”中的“以(Yǐ)”字,实为“宇(Yǚ)”、“医(Yī)”与“你(Nǐ)”三字的混合型口误。是三间梦瑶对如何称呼宇文乾巽犹豫不决的发音结果。顺便一说,精神分析学创始人弗洛伊德对口误及笔误做过研究并给出了有关潜意识的解释。

P.S.4 关于宇文乾巽的名字:小蓄是《易经》六十四卦中的第九卦小蓄卦,小蓄卦是下乾上巽,故为“乾巽”。因为后者比较大气,所以用作了正名,小蓄则用作了小名称呼。

上一篇信:《宗教信仰的集体精神治疗功能及相关建议》在博客发出之后,大家的反应似乎还不错。而《活死人的黎明》团那边剧情也缓慢有序地进行到了第一天晚上。对于现在我们小队5人中只有我一个是PC的情况,再加上论坛跑团的异步交流的特性,所以我开始尝试如另一位玩家Amitlu那样主动去编造剧情、并代替GM完成对NPC及其他PC们的选择,而非我之前局限在GM给出的世界条件下被动地做出个人反应。

于是,以下这段文字是描述第一夜晚上的情景,虽然大半都是对场景及宇文乾巽自己的描述,但也试着去断定三间梦瑶、杰克逊、Alex及司马煜风这四位NPC的活动。

顺便一说,文字中对于月亮及星空的描述,都参考过万年历及Wiki,有据可循,有据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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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眉月消失在西方落幕的残阳,随即而来的,是异变之后的第一个夜晚。城市内电路设施看来是被严重损毁了,周围黯然无光。

卫城四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的,特别是到了这个晚上。

刚才还坚持要守卫地球夜空的少女,被哄着哄着就已经熟睡了。被杰克逊小姐笑称是“精神系哄女孩专家”的宇文乾巽,现在倒是有些在意今晚的读书时间。他有每晚读书的习惯,哪怕是看掉几页短小、排版松散的短文,也算是习惯的底线。可是今晚,几乎没有什么时间看书,想起时周围已经是黄昏,简单地在纸上记录下了食物的分配情况就搁下纸笔,晚饭时也自然是和大家一起讨论。于是,之前从书报亭一堆三流娱乐杂志中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一些在他看来有意义的几本,今晚想必是读不成了。

那就望天吧。
宇文乾巽站起身仰视上方,消除了光污染的天空确实透彻了不少。因为高高抬头的关系,他的嘴微微打开,就像是少年第一次看见天象馆的星空投影时那样略带惊叹,不过比之于少年时,此时对星空的仰望更多了一份对宇宙万象的崇敬情怀。不过自小城市的生活使宇文乾巽似乎完全不具备与这份天空相匹配的观察力与想象力,所以当他试图寻找白羊座那一行四颗的星星时却发现星座的轮廓毫无踪影。

今晚城市的宁静,是特别的。人们早已习惯了城市夜晚的轰鸣声,那是一种由电子设备的电流声、醉鬼们通宵狂欢的咆哮声、通宵玩游戏的音响声及失眠的人们的哀怨声等一系列极富现代都市特点的声音混杂而成的轰鸣,它低沉且无处不在,就像在街道表面浮动着的一层尘埃,城市的人们早已习惯这种城市的背景噪音,并随之入睡,或是随之进行着夜晚的工作。现在,倒好像是一下子抽去了这种城市的轰鸣声,让醒着的人感觉有些不习惯。四周一片寂静中划破空气突然而至的声响倒像是原始森林夜晚野兽出没的脚步,使人下意识地提高警惕。

这一夜,人们在人的尊严与兽的本能间存活着。

交班时分,Alex倒是提前了半小时就醒了,不久之后司马煜风也爬了起来,这倒免去了宇文乾巽在是否要准时叫醒睡眠中的二人的犹豫。

之后,也许是因为白天真的累了,杰克逊小姐很快也睡着了。出于保护欲或是职业性的期待,宇文乾巽倒是很希望杰克逊小姐在床上翻了几次身后轻轻地说出:“你睡着了吗?我们随便聊些什么吧。”之类的话,然后宇文乾巽就可以继续施展他“精神系哄女孩专家”——啊,不,是:精神科医学生——的各种助眠手段了。可惜今夜身边的两位似乎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也只好在对自己这份有趣的期待心情的自嘲中渐渐睡去了。

神看着是好的。这便是头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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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中顺便附上《GoogleEarth》星空模式截取的白羊座及周边星空示意图。

《第一夜》——还是《活死人的黎明》团中用到的文字 - wildgun - ???

 

 

这是一封信,是我写的,但又不算是我写的。

怎么理解呢?这封信是最近在参加KIDsFC论坛浅色版主所开设论坛跑团活动《活死人的黎明》中,我以游戏中人物:宇文乾巽,所写的一封信。

关于这个论坛团,之前在博客里就介绍过,详见:最近我在玩什么→《活死人的黎明》

再说一下这封信和我角色的情况,我角色是一名精神科的实习生,面对世界范围内的严重灾变,他从自己的学科角度出发,注意到了宗教信仰在集体精神治疗方面的功能,并建议应当建立起这样一个宗教。当然,宇文乾巽这个人物是偏向唯物主义的,所以他只关注到了宗教的治疗功能,并从唯物主义的视角对其进行探讨,而忽略了宗教的其他因素,乃至宗教体验等现象。

可以说宇文乾巽的这封信某种程度上是我对宗教信仰的一部分想法,但又不全是。

顺带一说,这封信我是听着《欢乐颂》完成的。所以在论坛团的回复里我是这么描写写信场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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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手机,宇文乾巽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天塔,又望着车前方的道路。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希望,还是命运。

向三间梦瑶和另一辆车上的三人简单说明了一下通话结果之后,宇文乾巽回到车内。

他打开书包,取出了几张没有折痕的纸,垫在硬壳的字典上,又取出水笔准备在上面写些什么东西。

该用汉字还是英文呢?”宇文乾巽考虑了一下。留学经历让他思考问题总是带有一种国际性的视角。“虽然这封信是准备给任何人都能看懂的,但似乎懂汉语的人看到的可能性更大。

这封信写自公元21世纪,2017年的4月1日下午,由中国天津市的一位实习医生写下,我的名字是:宇文乾巽。”——宇文乾巽用这样普通的文字开始了信的正文,在他看来是无论出于职业还是出于人生而言都极为重要的一封信。

<!–期间GM会安排一些事件,让我安心地写信,而又不至于那么快地到达天塔。–>

搁下笔,宇文乾巽将这封信整齐地对折好,放进自己身上一个防水的夹层口袋里。眼神透射出他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情。
Deine Zauber binden wieder, Was die Mode streng geteilt;Alle Menschen werden Brüder, Wo dein sanfter Flügel weilt. ”此刻,宇文乾巽如祈祷般地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轻轻地唱出了这段全世界都应该熟悉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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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封信会不会被剧情中的其他人物发现?于是我先发在自己博客上吧!

以下是信的正文:

这封信写自公元21世纪,2017年的4月1日下午,由中国天津市的一位实习医生写下,我的名字是:宇文乾巽。

提笔写这份信的时候我感到些许矛盾:一方面,我毫无疑问地希望自己所写的内容能被人发现,但另一方面,由于一个下文会提到的特殊原因,我又希望读到这封信的人少之又少。——当然,前提是在写下“下文”之前我还活着。

虽然面临此等紧急情况,我应当以尽可能短且准确的语言来表述,但我仍将此信写得如此冗长,是因为这很有可能成为我生命中所写下的最后一段文字。——我希望能在最后保持自己的一些风格特征。

我不知道谁会读到这封信——对此我完全没有把握——我甚至不确定会不会有人读到这封信。也许这封信只是随我一起被装入尸袋,埋入土中;或者当人们发现这封信时它已经被我自己的血液染得无法辨读;又或许,我的读者——也就是你,在阅读这封信的人,已是距我所生活的年代好几个世纪之远的将来的人们。我已无暇顾及本封信件阅读者的身份。不过,显然上述所列举的可能中最后一种是最好的,这表明延续了我们文化的人类已经安全地渡过我正以裸露的生命面临着的这场灾难,并且又延续了几个世纪之久。

下面我将简述这场正活生生地在我们眼前上演着的灾变:今天早晨,我们城市中大部分人,似乎是在一夜之间,产生了可怕的异变,成为了丧尸一般的生物。他们的生理情况应该与人类相仿,但就目前观察而言,他们因为丧失了理智,所以暴躁,具有强烈的攻击冲动和破坏冲动,不顾一切地使用蛮力,噬咬人类致死或感染人类,他们成群结队地徘徊于街头、建筑物内等一切原本他们仍是人类时可能出现在的场所。他们的视觉功能有所退化,但似乎又强于听觉。他们好像失去了人类的智力,并且不会使用任何需要技巧的辅助工具。——这仅仅是距今晨发现异变起5小时之内的情况,我无法预测今后还会有怎样可怕的连锁异变。

写这封信的主要目的,是想对不久的将来后继续艰难地在丧尸灾变中求取生存的人们,对这些人的生活——精神生活,提出一些建议。这建议可能很幼稚、很不成熟、很学术化而又难以实现,但,我将此视为以我的学识与智慧所能提供的最有价值的想法而奉献给这个世界中的人们,希冀能帮助大家渡过灾厄。

在这场异变正进行着的未来的一段日子内——或几天,或几年——如果幸存的人们集中在了一起,形成了防卫组织,划出并占有了较为安全的一块地域,但同时也时刻面对着丧尸无休止的进攻及任何可能带来负面影响的天灾人祸,那么,我对这群人——特别是这群人中处于领袖地位的人,作出如下建议:(如果你不是领袖,那么我恳求你不要继续阅读,并将此信件交给你的领袖,由他决定谁有资格继续阅读我的建议。因为每多一个人阅读我的建议,它的效力将失去一份。)

从此开始,我将假设我的读者是上文所述中的“领袖”。

作为一名精神科的医学生,我深刻地了解沉痛的、突变的灾难对人们精神活动造成的重大打击,同时也深刻地了解精神保持相对健康状态对人类而言是多么至关重要的事。疯狂了的世界所酿成的恶果不仅仅是生理上的伤害,更有精神上的煎熬或摧残。一种被我们称为“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会出现在许多人身上,使他们反应能力减弱、厌世,甚至影响生理活动。如果条件允许,我们应该对其展开必要的精神治疗,然而,现实的情况是我们无时不刻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徘徊在生死边际。而要拯救及治愈的人太多了,甚至连我都需要接受这样的治疗。

所以,我们必须采取一种行之有效,且针对集体中所有人的精神治疗手段。为此,我郑重地建议:在你所领导的团体中,创造一种宗教性质的信仰氛围。

我们专业的教科书上将约十年前中国四川大地震灾后救援过程中当地宗教所起到的治愈作用,作为宗教在精神治疗方面的典型范例。当然,国外也有诸多相关实例。由此,我深刻地了解到宗教的精神治愈功能对集体而言是如此有力而神奇。

我不是宗教学者,所以我无法直接地建议您向您所领导的人们宣扬怎样的思想,但从精神医学的角度,我想您所宣扬的宗教思想应该具有以下特征及功能:
【给予人们爱与安慰,并给人们宣泄情感的机会】

这是宗教作为精神治疗手段而必须有的作用,它必须给人以切实的爱,与安慰。要爱人如己地爱他们,并鼓励他们同样爱人如己地爱别人。安慰他们被世界忽然剥夺了安全感的内心。

最重要的是,使他们能够宣泄情感。幸存者中的一些人,或许可以通过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或原先就已建立的信仰,或是曾经练习过的冥想、瑜伽等方法来排遣心中极为强烈的悲痛、恐惧情绪,然而幸存者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灾厄临头并紧缚着他们的肉体与精神,他们亟需宣泄。但现实中的种种顾虑——因为性别的关系,或为了避免自己的负面情绪感染到别人——所以他们自从灾难开始起就压抑着巨大的痛苦情绪。——特别是男性,此刻被赋予了艰巨的社会责任而决不允许流露出任何悲伤——这些人必须得到情绪上的宣泄,而宗教则应当担当起这个使命与功能,提供一个集体宣泄的场所与时机。

让那些人痛哭吧——你应将之视为灾难中的人们对福音做出的最好最真切的回应。

【调和现实的苦难与理想的美好,并引导人们积极向上】

应当建立这样一种信仰:它不是否定现实、幻想美好,而是直面现实、期盼美好。心理治疗实践上,在被治疗者充分宣泄了压抑的情感之后,应当引导他们直面现实的苦难。——宗教信仰作为一种集体精神治疗的手段,也应当起到这样的作用:它要调和苦难的现实情况,与人们理想中的美好生活。要让人们意识到:丧尸的异变夺走了我们的亲友、家人、城市乃至所有的正常生活,但也只有正视之,并集众人的力量、智慧与经验,才能夺回属于我们的家园、土地和尊严。

老子曰:“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信仰超自然的事物,而不是某个人】

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可靠的、可信的、比自身更强大的存在,用以寄托精神,获得信心——即使是虚假的。为了便于理解与把握,布道者与信仰者往往都会不约而同地将这个“比自身更强大的存在”拟人化。又因为有信仰的人们往往将其信仰之物看做是自己赖以向不幸抗争的动力的源泉。所以这个“拟人化的比自身更强大的存在”应该是也必须是有力的、伟大的、不朽的、万能的。

虽然建立以某个人(比如说您自身)为信仰对象的体系,会给人以真实感,并且使人们从与信仰对象的直接交流中获得治愈。但,人毕竟是人,在灾难面前任何人都是无力的,任何人都随时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人不能作为信仰对象,因为人会死,会表现得无力、弱小、衰败与无能。由于不恰当的信仰对象的丧失(死亡)而导致信仰群体的集体精神崩溃,真是莫大的悲剧。

所以我建议,信仰对象应该是那些超自然的存在:神、佛、天、道……叫它什么都行,总之不是由物质构成的,因而在精神上不朽。

【不与科学相违背】

众所周知,人类历史上有一些宗教对科学的进步起到了阻碍的作用。但是,现在我们建立的信仰不应如此。因为作为一名唯物主义者,我只关注并承认宗教的精神治愈功能——它只是缓解、消除众人不良情绪的一种工具。而我们赖以对抗丧尸的,终究是科学,及科学的产物:医学、物理学、化学、热兵器……所以,新的信仰不应当与科学相违背。

这里就有了一个深刻的讽刺:向人们宣扬信仰的人(比如说您),其内心并不以此为信仰、为真理,而仅仅是将所宣扬的事物当作一种医疗的工具及手段。另一方面,要使宗教真正能发挥其集体治愈效果,又必须使人们坚定不移地信仰它、爱它、依靠它。我想,这也就是佛家所言的“空拳诳小儿”了。也正因为存在着这样的讽刺矛盾,而又必须如此,所以我上文才反复强调,这封信应当被越少的人看到越好——越少人知道信仰作为治愈工具本质越好——,最好的情况是只由您看到这封信,并以此为根据教化众生。而每多一个人认识到了信仰的本质,就每多一个人被抛弃在了精神的荒漠,无可救赎。

这样看来,我应当是有愧于您的:我向您展现了信仰作为治愈工具性的一面,而使您永久失去了被信仰所治愈、被信仰所救赎的机会。这样,您就不得不寻求另一种精神治愈的方法了。若是我侥幸能活着见到您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免费当您的心理医生(笑)。
【引导人们团结在一起,并以爱为纽带来提高合作生存的力量】

最后,信仰的建立是为了激发人们的力量以渡过灾难,所以,信仰应该引导人们团结,而不是促使人们孤立、排他。它应该以一种大爱来加强每个幸存者之间的羁绊,使在集体中形成一个共有的积极的生存意志与目标,并将之转换为现实中的力量。

因为爱,人们并不仅仅是出于自身安全需要,更是因为保护同伴的愿望,而拿起武器向丧尸反击;
因为爱,人们慷慨地将自己出逃时携带的少量食物分给比他更饥饿的人;
因为爱,妇女愿意哺育他人的孩子;男人愿意背起他人的老父;
因为爱,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爱,及由爱而产生的集体意愿,便是信仰从人们心中激发出、并予以高度统合的力量,是信仰赐予信仰者的无上至宝!

我的建议至此结束,再次希望这封信恰如其分地被合适的人所读到,并由此展开伟大的治愈和拯救。

最后,祝愿将来的世界和平美好!

感谢,能让我活着写完这封信。
最后的最后,祝我们这支临时组成的幸存者队伍——三间梦瑶小姐、杰克逊小姐、ALEX先生、司马煜风先生,还有即将写完这封信的我,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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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信的正文。

作为将这封较为长的信件读完的感谢,我把正文之前引用的两句德文意思告诉你吧: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在你光辉照耀下四海之内皆成兄弟。”

《欢乐颂》的歌词,是不是很恰当?

《活死人的黎明》,是一个论坛活动。目前正在KFC论坛ACN综合研究与创作版区进行中。

简单介绍一下:没玩过DND的人可以理解为论坛上的一群人扮演各自的角色,根据楼主不断提供的世界情报,进行选择活动;玩过DND的人则可以为论坛上进行的跑团,只不过用的不是DND规则,而是大大简化了的投骰判定规则(详见1楼说明)。

关于世界背景:

GM给出的世界背景是2017年春天的天津市。
其他则如1楼简介所写:
至于你们一开始的环境,我只能告诉你们,不幸的是,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你们的身边尽是活死人,也就是像生化危机前三代中那些嗷嗷叫的丧尸,并且除此之外,你们对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一切都需要你去探索。而幸运的是,至少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舔食者,丧尸犬或者其他更高级丧尸的征兆——也许他们是没出来,也许是他们根本就不存在。

关于我的人物:

我在KFC论坛的ID是wildgun,这次我用的人物(准确地说是目前我用的人物,因为人物死了之后还能继续排队用新人参与活动。)名叫宇文乾巽,身份是20岁的年轻男性实习精神科医师。

如果你长期关注我博客的话,你会觉得宇文乾巽这个名字似曾相识。没错,其实是同名于去年这时候我当初打算参加《勇者之光》论坛活动时设计的人物。(详见:《《勇者之光》v2.0职业人物申请:巫医 宇文乾巽(初稿)》)其实去年这时候设计该人物时候,就是将现代的心理医生放到奇幻的世界观去,所以给职业改了个叫法:巫医(毉)。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参加《勇者之光》论坛的活动,于是这个人物就暂且搁置了。一年之后的今天,很戏剧性地将此人物重提,并在《活死人的黎明》现代背景中恢复了精神科医生这一设计原型。
关于联想:

普通玩家对这一活动的第一联想,应该是《生化危机》之类的游戏吧?可惜我没玩过这类恐怖游戏。而近未来危机四伏的现代都市、豪爽不亚于男性的女战士、持有枪支的人类幸存者、特别是:驾驶着救护车逃亡、冒险与战斗……让我首先想到的是红白机上的一款经典之作,钢铁与热血的时代——《重装机兵》。

另外让我想到的,则是《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毛泽东的游击战战略理论等经典。因为都市危机四伏,第一天夜晚还没降临,7个玩家中就死了3人,所以不得不动用一切方式以防身,并抗击来自丧尸的威胁。任何可能的作战方式都被设想出来,而更重要的则是作战思路。如何能充分运用手边有限的物质资料来对抗危机,是需要极大智慧与战斗经验的。

比如“以正合,以奇胜。”、“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以及毛泽东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都是历史的宝贵经验,问题就在于如何恰如其分地运用之。外加丧尸虽然是人类所变异,但又与人类不同。人类可以以“四面楚歌”动情,以“一鼓作气”来判断。将自己人物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确定自己能够必胜,而不是将自己人物的命运寄托于20面骰子之上。
最后,欢迎大家关注我们的论坛活动,也希望大家为我的人物宇文乾巽祈祷,不要过早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