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九月,距我从日本归来已过一周又两天。人们对时间的计算与记忆往往是相对一个类似坐标原点的时间点,譬如公元纪年法是相对于耶稣基督的生日。近来我关于日期的计算也有两个坐标,一个是已经从日本归来的8月23日,另一个则是步步逼近的开学——9月10日。很巧地,今天是这两个坐标之间的中点。然而时间是平滑流逝的,因此不如《秋之回忆2nd》中恋爱物理学那弹簧的比喻,我也并不会在这两个时间点之间往返徘徊,而是单一方向地驰向未来的开学及开学的未来。人之于时间的记忆又并非平滑的,而是富有弹性的,比如我现在似仍能清楚地记得5月底那次《秋之回忆》圣地巡礼的情形,而早已忘却了6月份的生活——特别是无趣的工作时间。这样看来,对时间的筛选真是记忆给予人类的重大赐福,使得人们的记忆总是倾向于快乐。
关于时间与记忆的感想写了上面一大段,似与本文的主题无关,还是赶紧写巡礼感想吧。
【圣地巡礼】
圣地巡礼,不仅仅是我这次旅游,而已成为我的这个夏天乃至今年的一个生命主题。事实上,我更愿意将“今年夏天”的时间上限延伸至5月,即《秋之回忆》第一次圣地巡礼的时候。
为何我喜欢→热衷于圣地巡礼?记得前年我擅改过闻一多的一句话:“宅男的主要天职就是爱,爱他所向往的世界和时代!”所谓的“圣地”是二次元世界在现实浮世的投影,虽也有动漫同好不太感兴趣,或并不以此为然。但对于带有考据之魂的我而言那里即是原型。加之俗话说“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因此我愿意相信,现实世界的那片海天之间的土地,正是《秋之回忆》系列故事的原型之地,我原因相信此为圣地。“相信就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空之轨迹》中雪拉扎德转述过卡西乌斯的话:“要守护一片土地,首先就要自己脚踏实地地去看一看。”我想,热爱一片土地的话,也应当去走一走,看一看。于是我便去了。
身边的一些人——比如我的同事们——对我的圣地巡礼表示不理解——不理解为什么我要花那么多钱只是为了对照动画片里的一个场景;母亲给的建议是买些照片回来看看就行了不用亲自去;父亲则说以后不如带我去看祖国那些大好河山——根据他的描述,中国的山川湖泊远比日本藤泽江之岛要壮丽、秀美得多。
然而,他们都错了。我并不是对风景摄影感兴趣,也并非完成任务似地仅仅是将对比照片考据出来就算OK。我要做的,是名为“圣地巡礼”的事,是对自己信念的圣地亲自进行巡礼的伟大事业。
我要去……
我要去看那歌词中所唱到的青叶表面映出海上朝阳的光辉,我要去听上学放学时海边车站不时传出的高校学生们的谈笑风生,我要去坐上那辆行驶在人间小道承载着诸多回忆的百年铁轨电车,我要去感受海风与陆风交错瞬间的深夜光景,我要去触摸泛着白色浪花的海水并在沙滩上划写出恋人的名字……
正如南燕老师所言:“我不是选择了这里……不是选择的而是决定的。……因为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其它的选择。……我就想在这里,别的地方都不成。”此情、此地,以及我的在场,缺一不可。我相信,这是我所当走的窄门。
再说得远一些,今年夏天的两部新番动画简直就是为我“圣地巡礼”而播映的!一部《青花》取景地完全就是日本藤泽镰仓地区,清雅的画风以及百合的主题,以及似曾相识的亲切画面,让我似乎回到了5月的圣地巡礼。(不过8月这次没去就《青花》进行圣地巡礼。)另一部《Canaan》简直就是天赐的良机!动画本身制作优秀,更重要的是其故事背景就是魔都上海——我生活所在地。因此整个7、8月,可以说是我的魔都圣地巡礼月,我去恒丰路桥、城隍庙、外白渡桥……我拿着相机穿梭在上海大街小巷,我对照着MP3屏幕中的截图从出租车张望窗外形似的天桥,我跪拜在东方明珠电视塔前不是因为震惊于其建筑水平却是因为要取到尽可能逼近原作画面的拍摄角度……这种集考据与巡礼为一体的探索,让我感觉自己有些像《达·芬奇密码》中兰登教授凭借自己的智慧与知识,在巴黎的街头边疾走边解说着牵引自己脚步的秘密线索……
圣地巡礼除了比较费钱外,更费的是体力。说一个细节,我这样极易出汗的体质大热天在上海大街上或是藤泽的海滩上走……没几个小时身上的衣服的褶皱处就会留下盐渍,最燃的一次是去藤泽江之岛的那天,到宾馆脱下衣服后发现背后留下的盐渍都能当藏宝图或航行路线来看了……我非但不讨厌这些盐渍,反而很喜欢:它们不仅是我生命活力的象征——夏天嘛,出汗说明身体很健康还得到了锻炼——更是我意志中执着追求此岸圣地及彼岸世界的痕迹。是为“圣痕”:)
想到了新东方的俞敏洪在题为《度过有意义的生命》演讲中的话:“最精彩的人生是到老年的时候能够写出一部回忆录来,自己会因曾经经历过的生命而感动,会感动别人继续为生命的精彩而奋斗,这时候我才能说我的生命很充实。 ……所以说只有被自己感动的生命才会精彩。 ”诚然如是。这个夏天,我因自己而感动。
尽管新学期工作开始,且天气渐秋不便旅行,《Canaan》也以季番的形式即将落幕,但今夏的圣地巡礼绝不会因此而在我的生命中退出。日本的圣地巡礼网站中已收录了300多部动漫游戏作品,其中不乏有我之所喜所爱的《Fate》、《秒速5厘米》等,圣地巡礼、对二次元世界的热情与考据之魂在我的意识中合流,形成了一个漫长、可望而又可及的期待。
想起了高中时的座右铭——屈原之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行程】
还是简单地报告一下行程:
首先,这次是我一个人去日本。幸好遇到了个春秋旅行社一个陆姓的很会照顾人的领队,在此对她表示感谢。当然我自己还是挺能打理的(出发前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因此也没怎么需要帮助。
2009年8月19日至23日。
第一天到东京,下午在宾馆整理自己的东西,晚上上网。
第二天,《秋之回忆》圣地巡礼,和1nm及随行翻译一起去的。当天1nm就住回去了。(→圣地巡礼:照片篇)
第三天,在离江之岛不远的藤泽海边找了个宾馆过夜,第二天继续圣地巡礼。回程时在江之电藤泽站买了些纪念品。(→圣地巡礼:江之电&纪念品篇)
第四天,在1nm及随行翻译的陪同下逛了秋叶原,去了女仆咖啡店并顺利完成购物目标。下午在涩谷街头进行《Canaan》的圣地巡礼。(→《Canaan》东京涩谷街头圣地巡礼)
第五天,回国。在浅草观音寺求到一张吉签。
【身体的智慧】
身体是有智慧的。这次在日本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脱水!
在藤泽第一天圣地巡礼,那里比较便宜也没什么遮阴的建筑物,因此在太阳直射之处走了不少地方,外加当天晚上住的宾馆房间没空调(当然不是所有房间而是只有我这间房间是空调坏了的,因此也折半价便宜了)——最囧的是连窗都不能开——尽管给我搬来了电风扇我也不习惯对着身体吹……综上原因,那天晚上我没怎么睡着就算睡着了也一直出汗。
好了,到第二天早上,一直口渴,但怎么喝水都不解渴。开始还感到奇怪后来忽然意识到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脱水?
赶快去买了瓶运动饮料。喝饮料时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喝下去第一口不到2、3秒,大概液体刚流过食道到达胃部,我的身体就立即告诉我的意识:这正是我想要的。于是一口气大喝半瓶!原来这就是佳得乐广告所说的“解口渴 更接体渴”!
反思一下,我作为人的意识,还要考虑半天才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口渴而是脱水,然而我的身体却能在喝水的几秒钟内就判断并告知此乃我之所需,令我不禁感叹身体的智慧。
想到了曾经在Emperor1在QQ签名档写的一句话:“孩子,你那孱弱的靈魂只不過是身體的一部分,而你所輕視的身體才是真正深不可測的靈魂。”我经此得证。
【问候】
日本人的问候语可真是“分量十足”的。巡礼第一天在藤泽那边下午定好宾馆,我们几个下楼时,忽然跑上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大约高中或大学的样子——不仅让我们先行,还大声地——真的是很有活力地问候:“Kon ni qi wa!”然后1nm和随行翻译也以同样的话语回以致意。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于是就不自觉地微笑着跟着他们下楼了。
我以为是他们俩的熟人,但一想不对劲……他们俩之前不认识的,怎么会有共同的熟人……而且还问候得那么自然。后来一问才知原来这是日本的一种礼貌习惯,对周围的人,对邻居,哪怕是宾馆借宿一夜的旅人,都会致以热情的问候。
现在回想起来,女孩那一声问候,还真有点日本动画里女学生向学长前辈问安时的情景。反过来想想,当时近乎沉默不语的我是不是会被认为没有礼貌啊……囧。
【云海】
你有没有坐在飞机靠窗位的经历?我的第四次空中旅行,也就是这次圣地巡礼的返程飞机,就很幸运地坐在了窗口。云海,一望无际的云海,尽管在照片上电视上网上已经看过不少类似的图片,但以亲眼之见,还真是震撼。想想吧,你不是抬头而是低头就能看到这一片连绵无边的云。有关云之大陆、云之王国的童话就随之喷涌而出。眼前这一片白色的,真的称得上是“净土”。而在这平原上拉伸的、翻滚的、此起彼伏着呈现各种静中之动的云团,则颇有“山舞银河、原驰蜡象”之意境。我又毫不怀疑地认为这些都是在天上亘古地变而不变地屹立在这块白之大陆上的雕像。它们是崭新的,因为随着气流的运动每时每刻云彩都在变化着形状;它们同样是古老的,古老得比地面上的任何雕像还要古老,还要永久流传,它们是自神在天空布设云彩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存在着的雕像。在飞机上天之前,也只有神是它们的欣赏者。“神看着是好的”,而我也万分荣幸地欣赏到了这本属天界的艺术品。
【《沙上的卜辞》】
这是一本我两次旅日在飞机上都会随手带着并阅读的书,推荐给习惯于在旅途中有阅读习惯的朋友。在此引用前几天我在当当网上对其的简单评价,如下:
诚如作者耿占春所写,这是一本小书。
并不简单的一本小书,虽然只是由片段构成的,但片段展现了整体的力量,乃至超越整体(长篇大论)的力量。
这是一本适合旅行时带着的书,到目前为止我唯一的4次坐飞机都会随手拿着它,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观察一下机舱内的动静。
此书确实能打发旅行中的时间,并给人以片段似的深度思考。
【宅】
回来几天后和Disdreamer聊天时他提及我俩都认识的一位大学生家教曾经对我的担心,即担心我沉迷于二次元世界脱离现实不能自拔。Disdreamer现在觉得他的此种担心是多余的了,因为我现在看起来“比3D世界的人更3D”。(翻译一下,即:比许多埋头于现实世界的人生活得更充实。)
其实他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在归途的飞机上,回顾自己三个月来两次出国,暑假期间还在上海各地圣地巡礼奔波的经历,联想到了《狼与辛香料》第一季OP的歌名:《旅の途中》。想想我这个宅男,或是伪宅,本来应是“在宅之人”,现在却成了“在途之人”,不禁在飞机上偷偷笑了出来。
是的,我一定正在改变,但改变决不是我对二次元的心,我对二次元世界的热爱正如上文所述,非但没有减退而是正在熊熊燃烧。但我出门了,我居然会向城隍庙九曲桥摆摊摄影的摊主,以及强生出租车司机介绍我的《Canaan》圣地巡礼;我还出国了,我让我们旅行团的导游和我的随行翻译了解到了圣地巡礼;我还上报了!尽管是针对事件而非针对我的报道,但也算是让全上海《新闻晨报》的读者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一些对动漫游戏作品以“圣地巡礼”的方式如此把玩的爱好者。这个暑假,我的什么一定发生了有趣的变化。
当即想到了圣严法师的四句谒,虽有笔误误读的嫌疑,但仍有很多同好将之看做“面对宅、接受宅、处理宅、放下宅”。
我一直没有理解特别是最后一句的“放下宅”。如今我方才开悟。放下宅,并不是说要放弃宅男之心,而是不应受大众误解的引导,自甘堕落地认为宅男就是应该以一个废柴的形象蜗居在自宅门厅,闭门不出。宅男应当将“宅”放下,放在世界,放在所有人的面前。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宅男应将自己所做的伟大事业传播给世界众生,应当去创造去发挥去宣扬去燃烧……即使他们不理解、反对,乃至出台了各种限令及各种电疗所,“你要理直气壮地回复:别打扰我,我在做伟大的事呢!”(蝌蚪往人语)因为“所有的人都必须成为王”(Emperor语)。
我告诉你,因为爱是很伟大的,因此宅男也是很伟大的!如那个穿着阿姆罗衣服参加花样滑冰大赛的陈沛佟、如那个创造了人形机器人爱子的科学家黎忠,再如某视频中以电锯切割原木制成贤狼赫罗的匠人。
以对二次元的热忱之心为起点,将宅魂放之于大地,将对二次元爱、激情与执着传至地极与四海,这便是“王”,这便是成为了世界之“主角”的宅男。
——wildgun,2009年9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