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于他事,因此许久没写博客了,并且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碰有关大谷光瑞的资料了。
今天( 2025 年 8 月 6 日,下同)就临时来写一篇,因为我来到了别府(大分县)。这里是大谷光瑞「御遷化」也就是去世的地方。
主要相关的场景有两处,一处是离 JR 別府駅不远的「浄土真宗本願寺派 本願寺別府別院・大分教区教務所」中所设置的一座小的展示房间——大谷纪念馆。另一处则是离车站比较远的「大谷公园」也就是其真正的「御遷化」之地。
我带着这样一个问题先来到了大谷纪念馆。我关心的是:为什么大谷光瑞晚年选择了别府?因为就《鏡如上人年譜》(鏡如上人七回忌法要事務所编辑兼发行)内容来看: 80 年前的 8 月也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国战场的战斗结束,日本即将投降之际,他停留在当时被称为满洲国的地方;到了 1947 年的 2 月他被从大连接回(引揚)日本, 3 月抵达佐世保(长崎)之后又到了佐贺、大分的别府(大分)、神户(兵库)、京都。一路好像都在接受治疗,到了当年 5 月,从京都的医院出院后,他又进入了别府(大分),接着巡回九州, 12 月来到鉄輪——即我今日参观的大谷公园亦「御遷化」之地。直到 1948 年去世。从以上大谷光瑞人生最后的经历来看,他并非一被接回日本就病到动弹不得,而是明明从九州来到了京都。说明当时他应该还是可以选择的——那么为什么他最终选择了别府的鉄輪呢?
——今天刚走进大谷纪念馆那件小小的屋子,我就拿这个问题询问了寺方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的回答是:一方面是因为别府是温泉之地,因此作为疗养之地很适合;二来是大谷光瑞可能还考虑到了出行方便,因此选择了近处有港口的别府。
对于第二点,我之前其实也考虑到了。在来到别府之前我就回顾了一下大谷光瑞的人生,我发现他似乎一直执着于海。出生于京都盆地的他,三面都围绕着山——虽然现在的「京都府」的背面是靠着海的,但要从大谷光瑞所在的京都西本愿寺往北边去,交通上还是不太方便的,即便是现在也不太方便。而他人生第一次出国,第一次拜访的则是上海,并在上海建立了「無憂園」。此外,他在日本国内也居住在神户过,在神户建立了「二楽荘」,神户也是靠海的城市;在大连曾有他的「浴日庄」,大连也是靠海的;而在台湾的高雄,他建立了「逍遥园」,而高雄也是一座靠海的城市;至于别府,据我今天亲眼所见,也是一座靠海的城市,今天我甚至还在他的「御遷化」地眺望远方,确实能看到大海。所以我想大谷光瑞除了著名的大谷探险队那些骆驼队伍穿行于沙漠的「干旱」印象照片外,他一定还执着于海吧。对于大谷光瑞在人生的最后阶段选择了别府,我提前有做过考虑,因此今天那位寺方工作人员对我的解答的第二点是在意料之中。
对于这第一点,也就是别府是一个温泉胜地,被认为宜于疗养,这一点我是没想到的。因为我自己很少对现实中的温泉产生兴趣,因此我也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就今天到访了别府,看到了观光礼品店里的广告,以及路上的各种广告牌,还有大谷公园「御遷化」纪念石碑旁的一个模拟(?)温泉的构建物上冒出的滚滚的白色水蒸气,让我确信了这一点。而在今天买到的《別府通誌 通史編》(別府市)中也提到了别府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作为收容被接回日本人的地区,而成为了「引き揚げの街」(本书 188 页)。
先来说说我在大谷纪念馆里看到了什么吧。我凭回忆说明一下——馆内通常不允许拍照,因此我只能回忆起印象较深的几件展示物和大致的展示区域布局了。
进门右手放着长桌,上面摆放着一些学术资料册字和一些图册,包括旅顺博物馆的和韩国??博物馆的图册,这些地方是大谷探险队所收集的宝贝的分散存放地。其中一块资料看板介绍了大谷光瑞的思想和行程,其中有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大谷光瑞的兴亚计划,和后来的「大东亚共荣圈」计划是不同的东西。对于这一点,因为只是一块小小的展板说明,没有过多介绍,所以我对此不置可否。展示柜的上方,好像还挂着一块地图,是大谷光瑞在晚年时对别府作为观光都市的规划提出的设计意见图。
大谷纪念馆右手边里面是大谷光瑞曾经用过的法衣、拐杖、等;对着门的正中间里出挂着他写的两幅字。进门左边深处是大谷光瑞曾用过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些文具,还有一张标题写有「GARNIZOENSKAART MALANG EN OMSTREKEN」的地图。我用 ChatGPT 和谷歌翻译试了一下, 这标题是一句荷兰文,意思是:「马朗及周边地区的驻军地图」。在大桌子的后面靠墙转角处有书架,甚至还摆放着《大乘》杂志——然而比较遗憾的是,当我问起寺方工作人员:这些书柜里的书和资料是实际大谷光瑞生前最后的人生阶段所阅读的书吗?还是后来整理的?——我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想知道大谷光瑞在人生最后的阶段究竟在考虑什么问题,以及他的自我认同到底是哪里人。寺方工作人员也不太清楚,因为这做纪念馆也后来重建再布置的,并不是他的居所原址原貌。在书柜前的地上,还有一张他在上海「無憂園」和家人的合影(镜框中其实并没有标明,不过我在龍谷大学所收集的大谷光瑞写真集中见过这张照片,所以很容易就认了出来,并向大分的寺方人员作了介绍)。
在纪念馆中间区域,摆放着两个柜子,里面展示的东西我忘了……
在纪念馆的左侧靠墙处,摆放着一些餐具,其中一套引起了我的注意。根据下方介绍纸上所写的说明,这套是他被从大连接回的路上,不得不将随身携带的物品精减到最少,但他还是保留了这套餐具。我注意到是两个白瓷碗,还有一把暗银色的勺子和一个叉子。我很好奇他居然不是用筷子而是用叉子来用餐的。展示柜更左侧一些的位置,则摆放着一两张名片,一张是手写体的:「大谷光瑞」,另一张是印刷体的两个字的名字:「孫文」。那时我指着这两张名片对寺方人员说:对,上个世纪的 20 年代,上海是许多国家的租界地,而中华民国总统孙中山和大谷光瑞住得很近的,就像是邻居一样。在展示柜这两张名片的左侧,还有一些有关台湾「逍遥园」的资料——有一张好像是高雄市长(陈姓?)签名的感谢状(?)、一个逍遥园的纪念品盘子,还有一张蔡英文等人参观逍遥园(?)的照片。
好。大谷纪念馆从进门从右手起按逆时针方向参观的话(其实今天参观时我并非按这个顺序),在纪念馆进门最左侧靠墙的展示柜里,可以看到大谷光瑞手写的 5 张稿纸,是一篇文章的草稿。文章的标题是:《江南春》,开头是:「江南ハ春色ナリ」……蒙寺方工作人员好意,我被允许拍摄下这 5 张稿纸,不过他也叮嘱我是用于研究的吧——换言之也就是不便上传公开啦。回到宾馆后我在国立国会电子图书馆查了一下,目前没查到这篇文章——难道说是未公开资料?先不管这篇究竟是不是尚未公开的资料,不过它之所以出现在这座别府的大谷纪念馆的展示柜里,比较有可能性的是:大谷光瑞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写下了这篇文章;又或是以前所写,但直到人生最后阶段,他依然把本文的草稿留在了身边。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去世后,处理后事的工作人员选择了这一篇《江南春》放在这座纪念馆内。总之,这篇文章就在那里。所以我任性猜想,大谷光瑞最后阶段的自我认同,可能有一边是上海人了吧。
走出大谷纪念馆,走下楼梯时,寺方人员告诉我,在这所寺庙本堂前院子的一块空地,据说当年是用作大谷光瑞葬礼的「仮通夜」的場所。不过我不清楚日本的佛教葬礼细节,所以不太清楚具体这个意味着什么。
之后,我坐巴士大约 30 分钟的行程,来到了位于鉄輪「大谷公园」的「光瑞上人遷化之處」石碑。嗯,站得高一些的话,向远处能眺望到大海。离开时,我朝那石碑轻轻挥了挥手,说了一句「再会哦。」(上海话)。